——我亲自烧光了我的生活,并把它的灰带回山上。

 

魔女双手缚于椅后,开始了她一生的诉讼:

我杀人,并不为了抢劫。我杀人前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举债度日的酒鬼,还是腰缠万贯的乡绅,我杀人,用毒药封住他们的鼻喉、或者用迷药蒙住他们的双眼,然后用金属质地的小刀割开他们用以蔽体的布料,转手插入他们的胸膛。他们胸前堆置的钥匙与怀表、腰间干瘪或饱满的钱袋,我不屑一顾。每一具尸体旁的下水道中,或者我行凶的草丛里,都能找到他们财富的踪迹。

我杀人,并不是为了名声大噪。我在杀人后总是保持低调,尸体全部都被我用水银与薰衣草处理掉了。我不愿意看见我的名声为我引来来自上天的使者,傲慢地给予我惩罚或者救赎。我杀人,看着他们的鲜血浸透我的双手、又滴入泥土中,滋养着大地,汇聚流入地狱。地狱并不存在,他只是我们魔女的恶的想象,由我们构造的不可救赎的地方。

我杀人,并不是为了炼制魔药。人类指甲的药效并不比蟾蜍腿好,处子的鲜血闻起来甚至不如快要凋谢的蔷薇芬芳。我并没有因为炼制魔药失去理智,相反我比任何人相信科学,我曾观察月球的演变,也曾记录潮汐的脉搏——人类的脏器不如自然造物来得纯粹,这令我感到羞赧,如果我尚且存在理性,为了这般去杀人,无异于用银针翻搅结痂的脓创。

我杀人,并不为了感到快乐。每每杀人后我会战栗,在丑陋的尸体前长久而静默地站立。这不是嗜血者餍足的快感宣泄、欣赏自己有违常理就似乎技高一筹的作品,也不是无辜者不小心杀人后的惊慌与恐惧。我每每战栗时都在反省自己的丑陋,死亡的丑陋,我看着因为反抗变得扭曲的尸体,他们因为失明扑腾着折断自己的双手,令我作呕。我试图习惯死亡、接纳丑陋,以便更好地面对我的死亡。

我杀人,并不是狮子与小羊羔的游戏。我的灵魂没有高人一等,我的肉体甚至不如孩子健康。我杀人时理智尚存,肉体与灵魂却层析开来。我杀人,鲜血温热,脏器恶臭,骨骼坚硬,这可以抚慰的躁动我的肉体,我的灵魂却更加虚浮。

我杀了人。魔女说。我只是忠于狂热。

 

陪审法庭的声音如初夏的蚊蝇,空缺的律师席过分扎眼。法官沉默,他说如果你点头,坚持自己没有罪,那我们将延后对你的审判。

魔女默然坐着。她微垂着头,乜斜着双眼,赤裸的双脚缩在座椅下面:

“不,不必。我从未放弃我的道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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