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tatosk

望向蜡烛的棉芯，我看见浸泡在血海般的红蜡油中燃烧的自己。我对那惨白而明亮的火苗着了迷，对自己灼烧时候的痛苦表情有一种糜烂的迷恋，如果我有闲暇观望或者想象自己当下的表情，会发现诡异与绮丽并不比火焰中翻滚的我的脸上少。
若这是佛堂中的仪式，火焰中真实是我，我会希望化成灰烬而不是残留金色的骨。倒出宝塔中的舍利，用烈酒杯替换了它，只有完全毁灭，佛才能毫无保留。我为自己偏执的理论欣喜若狂，即使明白这样糟糕的自己并不能脱离芸芸众生，令我感到高兴的是我能够独立思考与所谓批判性思维。
佛骨在燃烧，我在燃烧，思想在火焰中分崩离析，我的意识分我众与我，众生与我皆有的腐烂的一部分，超越土壤的燃烧的、炽烈的一部分。此刻我超越了卖弄思想的文人、古希腊的先哲、庙堂里的佛陀，与这个世界平起平坐。
我看着烛火，几欲大笑，而烛火中的我面部尽毁、神情痛苦，这叫我突然面目可憎起来。我是一个意识到超我存在的众我，狂妄自大，像是披上袈裟兀自坐在佛堂上的假佛陀，还会为供奉的香火瓜果的数量沾沾自喜。我不是超我，世界上有无数像我这样是众我，幻想出一个神明便以为自己是，用高人一等的目光看世人，殊不知将自己也鄙视了进去。此刻我不知道该为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精神上沦为众生之一感到欣喜、庆幸自己不曾闹过笑话，还是该感到悲哀。
没有什么好悲伤的，我劝慰自己。我还能睥睨包括我的众人，思及此我突然被蜡油烫醒，红烛尾坠落在地。佛堂木制地板燃烧，装舍利的宝塔反射金色火光。我早已预见火焰中翻腾的自己。